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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也就10岁多一点吧,顶多十一二岁。
那年,父亲在河南岸的平地种了两亩黑皮西瓜,很大,皮厚,但格外甜,沙瓤。
到了夏天,满地的黑家伙成了愁,摘回家堆在院子里满地滚。村里种西瓜的多,卖不起价,批发卖给贩子,8分钱一斤,赶集零卖1毛或1毛5一斤。
村前的省道,成了摆地摊的地方,南来北往的人和车,总会有个把停下来买。找一棵能遮阴的法桐,在树底下摆几个西瓜,再支一台磅秤,就成了挺像样的摊位。父亲和母亲也摆了个摊,还忘了从谁家借来一台小磅秤。
但父亲和母亲还得下地干活,就让我去守摊子。那年我不是上三年级就是四年级,数额不大的加减乘除不在话下。于是就搬了个马扎,每天都规规矩矩地去摆地摊。
但我的摆摊生涯,总共持续了没几天就结束了。期间发生了两件事,让我记到现在。过去近20年来,时常想起,心里很复杂。
我还记得,摊位要跟着太阳挪地方,上午太阳在南边,路北边没阴凉,就把西瓜摆在公路南边一侧;到了下午,太阳转到西边,路南又没了阴凉,就把西瓜摊挪到路北边去。这两件事,一件发生在路北,一件发生在路南。
那片西瓜地,就在河对岸
那天下午,在我旁边不远处,有个小姑娘也在守着她家的西瓜摊。她家种的花皮西瓜,就是最常见的那种。
小姑娘是我同学,论辈分我该叫她姑,当然也从来没叫过。二年级时,她和她一个堂侄子同桌,坐我后面一排。姑侄俩经常联手捉弄我,拿铅笔戳我后背,用书敲我的头……
最后我忍无可忍,攥起拳头往身后一捣,结果正好捣在小姑娘的嘴巴上,打出了血,她当场嚎啕。最后,我们仨都被老师骂了,但没挨打,因为老师和我一样,也该叫她小姑。
可能因为摆地摊时年龄都大了几岁,我和小姑娘挨着守摊子,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因为害羞。在那一茬小闺女里,她属于长得好看的那一拨,至少在当时。
那天下午,一辆从东边开来的大客车,吱吱叫着停在小姑娘的西瓜摊旁边,当然离我的西瓜摊也不远。从客车上呼呼啦啦下来了得有三四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电视上那种城里人的穿衣打扮,好几个都戴着墨镜。村前那条省道,一直往东,尽头是青岛。
一帮人全都围在了小姑娘的西瓜摊上,上手砰砰地敲西瓜。不大功夫,就有人掏钱买了好几个花皮西瓜,当场切开,吸溜吸溜地分而啃之。
这些,都被我看在眼里。刚才说了,我的西瓜摊就在旁边,没多远。但自始至终, 没有一个人光顾我的西瓜摊,更没人买。
难道我的大黑西瓜不可爱吗?还是他们都有选择地瞎了,没看到我和黑西瓜的存在?坐在一旁的我想不通,心里又觉得很不是滋味儿。那时,我多希望能分出一点人来瞧瞧我的西瓜摊啊,哪怕一个也不买,问问价格,或点评一下我的黑西瓜也行。只要别让我那么孤单而可怜地被无视就好。
但直到那帮人上了大客车,卷起的灰尘都归于平静,也没有一个人光顾。
我幼小的心灵,被嫉妒占满,并感觉到了一点点伤害。
直到长大后,我才想明白。那时的我,黒瘦木讷,就像一截不起眼的木头,戳在那里。那帮远道而来的人,从车上下来,一边看到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乖巧可爱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另一边看到的是一截木头,人家为什么要搭理一截木头?
当年的西瓜摊,就在路边,大概那个广告牌的位置。当时除了这条公路,目之所及,还是荒地。
第二件事发生在公路南边,桥头的位置,临近中午时分。我一个人坐在西瓜摊前,两三个大人,男的,走过来问西瓜怎么卖。我说一毛钱一斤。其中一个又问,甜吗,我说甜。
他挑了一个,过称,然后切开,分成小块,但还没给钱,几个人就开始唏哩唰啦地啃西瓜。啃到一半,他说西瓜不甜,不甜不给钱。
我说你都吃了才说不甜?他还是说西瓜不甜,不好吃,不好吃就不给钱。
十一二岁的我,没遇到过这种事,一下子不知所措。而那个男的和另外几个人,依然骂骂咧咧,坚持说西瓜不甜。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有屈辱,有愤怒,也有委屈和无助。在我无计可施之际,那几个人走远了,当然没给钱。在复杂情绪驱使之下,我能做的,只有放声大哭,然后扔下摊子,去向父亲求助。
当父亲领着我回到西瓜摊,另一幅画面给了我更大的刺激,几只鸭子伸着细长的脖子,用两瓣炒勺一样的嘴,正在嗦那个被吃了一半的西瓜。
过后,父亲找到了那个人,他说只是逗着我玩而已。但我从他凶神恶煞的嘴脸上,没有看出一丝玩笑的意思。
此后的许多年里,我都会时常想起那个人,而且我至今都记得他的模样,也记得他是一个邻居小伙伴的姨夫,当时他在我们村给人盖房子。
以前看岳云鹏说,一直都没忘了当年在餐馆羞辱他的人,而且一直恨他。我能理解这种恨,就像我现在想起那个中年汉子,依然恨。人怎么能那么坏?
一斤西瓜一毛钱,一个西瓜撑死也就一两块钱,就为这一两块钱。
那天过后,我再也没有去摆摊卖西瓜。
父亲和母亲,都是不能再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一辈子都没做过买卖,只知道从土里刨食。因而,也没有给我们几个遗传下做生意的基因。村里做小买卖的人家不少,都是伶牙俐齿能说善道的人,他们的儿女,也继承了这种风格。每到逢集,他们也都会帮父母在镇上摆摊卖货,俨然行家里手。
而我,也许是太过愚笨,脸皮又太薄,所以终究摆不了地摊,也做不了买卖。就那短短几天的摆摊生涯,也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反复回味这段记忆,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嫉妒心,也看到了自己的怯懦,当然也更看到了别人的某些东西。
只记得还有一个人,也是中年汉子,非要8分钱一斤。那个小姑娘坚持少了1毛钱不卖,而我却禁不住他的三言两语,8分钱一斤,让他扛走了一口袋西瓜。我觉得非常羞愧,甚至没敢跟父母说这件事。从中,发现了自己缺失的另一种东西。
20年后的今天,全民都摆起了地摊,无所不卖。区别仅在于,普通人把摊摆在了线下,而企业家、明星把摊摆在了直播间。
一阵风吹来,许多认识的人都加入了地摊经济。但我没动过心思,一来没货可卖,总不能卖屁股;二来万一又碰到吃了一半说不甜的,这种人不少。
不过,这阵风看上去也快刮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