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眉庄从养心殿回来后，便直奔永寿宫向甄嬛‘复命’，甄嬛一见到眉庄，不由得心中一沉，只见眉庄“满脸春色，半掩娇羞，秋波流荡、强作闲愁。”不用细问，只看这情态，甄嬛便已知道‘眉庄此去发生了什么。’

甄嬛神色有瞬间的怅然，旋即便强颜欢笑道：“妹妹先恭贺姐姐了。”

1：彼时得意此时消，留得因果后面瞧，皆凭一时孝心起，竟得绝处逢琼瑶

眉庄羞惭道：“嬛儿……”

甄嬛含笑道：”不拘怎样，先恭贺姐姐与皇上‘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眉庄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甄嬛旋即便已明了了结果，虽心中沮丧，面上却不露分毫，遂吩咐道：“佩儿，给眉姐姐看茶。”佩儿应命，遂端了茶来，奉与眉庄。

眉庄未免有些忐忑，正要起身致歉，却被甄嬛先一步抚住了手，徐徐道：“姐姐，不必为难，无妨。”

眉庄越发愧疚难当，亦将另一只手抚在甄嬛手上，歉疚道：“嬛儿，恕姐姐——无能为力。”

甄嬛嘴角一扬，勉强勾起一抹淡然地笑，拍了拍眉庄的手，安抚道：“妹妹已经说过了，无妨。就当没有这回事，姐姐不必自责，更无需介意。”

眉庄起身道：“那，那，我还是先回宫吧？你先好好歇歇，静一静心，然后再……”

甄嬛竟瞬间落泪，哽咽道：“难不成，这会子连姐姐也要弃我而去么？妹妹想与姐姐喝杯茶说说话，竟也成了奢望？”言罢，别过头，黯然神伤道：“也是了，如今的我——身处这般境地，他人避之唯恐不及，姐姐自然也要明哲保身才是。

眉庄忙又坐了下来，一面掏出帕子为甄嬛揩拭眼泪，一面道：“这是什么话？嬛儿，咱们自小的情谊，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我是自觉无用，无颜面对你才要……好了好了，快别哭了，我留在这里陪你就是，咱们姐俩坐着说会话儿。嬛儿，快别哭了。”

甄嬛方止住眼泪，复又含笑道：“虽然嬛儿已失圣心，但得知姐姐重获恩宠，嬛儿甚觉欣慰，私心里与姐姐是一样的高兴。

如今，我也想开了，既然事已至此，无可转圜，索性便听天由命吧。若果真嫁给果郡王，也未必不好。”

“嬛儿，难为你能这么想，这就对了，更何况，你与王爷原本有情在先，又与他生了一双儿女，进府之后，他必然不会薄待于你。”

甄嬛苦笑道：“罢了，由他去吧。先不提他了——姐姐，皇上，可还安好？”

眉庄微笑点头：“一切安好。我去的时候，皇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

甄嬛诧异道：“皇上来至地府，还要批折子么？”

眉庄道：“是呀，起初我也纳闷。”

“难不成，皇上死后还要处理朝政？”

“倒也不是，皇上说了，生前为了安抚权臣、不得已判了一些冤案。这会子腾出空闲，他便要为那些含冤被诛的无辜忠臣们平冤昭雪了，并把他们的功德阴鸷转嫁到他们的后代子孙身上，以承接他们祖宗的功德余荫。”

甄嬛有些愕然，道：“哦？还有这种事？”

眉庄道：“是啊，如今我才知道，身为帝王，也有许多的不得已。有时候，甚至不得不昧着良心忍痛做一些自己都不愿做的事。”

甄嬛听罢此言，有些微微发怔，须臾，方幽幽道：“如今的姐姐，果然不同往日，竟也能如此体恤皇上了。”

眉庄睨了甄嬛一眼，却未搭话，只是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

甄嬛忍不住戏谑道：“姐姐这一去，竟足足去了两个多时辰……由此可见，皇上‘龙马精神’不减当年呢。”

眉庄听罢这话，喝到口里的茶，顿时被呛了出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即红着脸嗔怪道：“如今的你，竟越发学得油嘴滑舌了。这种话，岂是你我这种身份的人可宣之于口的？被奴才们听见了，岂不招人笑话？倒显得不尊重。”

甄嬛自知失言，忙掩口道：“是妹妹唐突了，姐姐勿怪，只因替姐姐高兴，一时忘形，竟口不择言起来。”

眉庄正色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的，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你无非是想知道我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且还有‘那些事’——同样是背叛皇上，为何皇上肯接纳我，却不肯宽恕你？你必定困惑不已。”

甄嬛被戳中了心病，瞬间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默默不语。

2：无计可施反坦然，身在绝处只等闲，天要灭己无活路，若不该绝徒惊险

眉庄肃然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原也不是什么私密的话，说起来，这竟全仰仗了太后的垂爱……”

甄嬛抬起眼眸，不解道：“太后？”

眉庄道：“是啊。太后阖然长逝后，皇上才渐渐缓过味来，原来，在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并非他后宫中的这些嫔妃妻妾，而是他的额娘。

之前，皇上以为太后偏爱十四爷，因此，一直耿耿于怀，对额娘亦是心存成见，甚至十分抵触，可是，当他真正失去额娘以后，才发觉自己的心竟如被掏空了一般。虽然后宫中嫔妃众多，且皆会争先恐后取悦于他，可真正与他一心的人——却唯有太后。”

甄嬛道：“母凭子贵，荣辱与共，这是自然的。只是，太后与嫔妃，原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眉庄道。“太后刚刚大归之时，皇上尚不觉怎样，可在此后的日子里，却越来越觉得愧对额娘，未尽孝道，这份愧疚与惭恨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烈。竟有些日子是‘夜不能寐、寝食不安’的……”

“眉姐姐，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皇上把对太后的愧疚与亏欠，一并补偿给了姐姐，是不是？毕竟，是姐姐在太后凤体违和期期间，一直侍奉左右悉心照顾，不仅全了皇上的孝义，更弥补了皇上的恨憾与懊悔。”

眉庄低下头，正色道：“是啊。当年，我无依无靠，不过是想寻求太后的庇护罢了，不曾想，那段日子竟救赎了现在的我。”

甄嬛自惭形秽道：“太后于我而言，已经是恩深似海，是我罪孽深重，辜负了她老人家。如今，已无颜面对太后了。”

眉庄宽慰道：“嬛儿，事到如今，便顺其自然吧。随遇而安，未必不好。”

“姐姐，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养心殿向皇上‘谢恩’的。”

眉庄起身道：“那就好，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儿还要迁居‘存菊堂’，该打理的，还是要亲自打理一些。”

甄嬛诧异道：“姐姐要移驾‘存菊堂’？”

眉庄道：“是啊。皇上的意思，我不敢违逆。”

甄嬛笑道：“可见皇上待姐姐之心，复如初见时了。恭喜姐姐。”

眉庄笑道：“不多言了。我先回去了。”言罢，带了采月回归碎玉轩。

望着眉庄渐渐远去的背影，甄嬛瞬间陷入无边的孤独与惶恐之中，此时的自己，犹如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切都那么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眼见眉庄的幸福已触手可及，而自己却这般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娘娘，您今儿还去给皇上‘请安’么？”槿汐及至甄嬛身侧，轻声问道。

“今儿先不去了，眉姐姐刚回来，皇上必然身心俱疲，不愿见人。这会子去，岂非自讨无趣？还是等明儿再说吧。”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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