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十二房电影 《金悔瓶3》免费观看

时间:2023-04-27 18:46/span> 作者:tiger 分类: 新知 浏览:7422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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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沉香怀孕了。

沉香怀孕了,最高兴地不是她相公,因为她压根没相公。

最高兴的,是灵雨楼的其他姑娘,尤其是芷兰,芷兰高兴得不是她相公胜似她相公。她说:

“他奶奶的,苍天有眼!这小蹄子也有今天!”

但是一向市侩又话多的沉香却没有说话,她走进我的房间,扑通一声跪下来,说:

“掌柜的,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我说:“大姐,你清醒点,我们这可是妓院。”

1

但沉香显然既不承认是我大姐,又不愿意清醒,跪完之后她就回房睡觉了。

还鼾声如雷,吵得隔壁的芷兰一晚上没睡着。芷兰第二天一脚踹开我的房门,说:

“掌柜的!你还管不管了!”

我说:“我管啥啊管,孩子又不是我的。”

芷兰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我鼻子,说:“你就不会想想办法??”

芷兰说得对,当即我就恍然大悟,确实该想点办法了。

于是我翻了翻沉香的业务单,叫来了她最近的恩客王公子、李老爷还有陈员外,一人收了点银子。

这几个人来的时候都满脸yin笑,一听沉香怀孕了又互相推卸。

我一说:“听大夫说,只有真正的伟丈夫,才能突破避子汤的界限让女子怀孕。”这几位爷又争相恐后地承认自己才是孩子的爹。

总之,没一个人愿意让这孩子生下来。

我收了大笔封口费,正往匣子里放。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店里的小二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推开我房门,说:

“不……不好啦!掌……掌柜的,有人来砸场子啦!”

2

砸场子的是个女的。

准确来说,是个凶悍的女的。

我到楼下的时候,灵雨楼的桌子椅子已经死得,啊毁得差不多了。

一般面对这种客人我都是笑脸相迎,是以我笑着朝那女的迎上去,道:“夫人,您这是?”

那女的说:“少废话!让那小jian人给我滚出来!”

我回头冲小二骂道:“咱们楼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叫小jian人的!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小二战战兢兢地道:“老……老爷,咱们店没有叫小jian人的姑娘。”

我回头正色对少妇道:“夫人,您看,我们店没有叫小jian人的,可能隔壁店有,不然您去对面怡红楼看看?”

她冷笑一声,说:“想保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围嫖客,啊不,恩客,此时议论纷纷:

“这人谁啊?”

“不认识。”

“好像,好像是状元郎的正妻!”

“啊?就是李翰林的妻子啊?”

“快,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本人不才,是娱乐小报的记者,专写红楼绮事。”

“哎呀!原来你就是那个狗仔啊!昨天王尚书和他小妾的事情就是你写的?”

“正是正是,说起来昨天那叫一个凶险……”

眼看着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跑题,这位李翰林之妻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怒喝道:

“沉香!你这个小妖精,给老娘滚出来!你要是不出来,今天你们灵雨楼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我友善提醒她:“这位沉香跟我们店姑娘的关系都不大好,巴不得她们出事,估计听了您这话,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一边说我一边庆幸,幸好我封口费收得早,原来沉香的孩子是新科状元李翰林的,这位姐再早一步来砸场子,估计那几位喜当爹的钱我就收不到了。

可是,沉香又是什么时候怀上李翰林孩子的呢?

3

这位翰林之妻从白天坐到晚上,沉香一直都没有出来。

估计她也不好意思上楼一个个掀门找人。

找不到沉香还好说,要是误打误撞,看到一些写了会被禁的画面,自个儿清誉就难保了。

是以,她坐到晚上,丢下一句狠话“我还会再回来的!”,就急匆匆地夺门而去。

隔壁怡红楼的掌柜顾长康带着酒来看我,嘲笑我道:“听说你这儿今天挺热闹?还扯上我了?”

我干咳两声:“一点小意外。”

灵雨楼每天都很热闹,大多数是男人来的热闹,有时候也有女人。

像李翰林这种情况,我开店十年来见了不少。

但是怀了孩子的,还真没有。

我说:“我得找沉香谈谈。”

沉香自从怀了孕之后,就失业了。或者说她单方面炒我鱿鱼。

芷兰和绿蚁一群人高兴得不得了,纷纷趁此机会把沉香的生意全盘接手。

要说这几个人,都是同一批进我灵雨楼的,但是从来不姐妹情深,而是习惯见缝插针。没几天就把王员外等人都瓜分完了,还专门在沉香门前炫耀。

我说:“干啥呢!光天化日的,也不注意下影响!”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沉香正在绣肚兜,天哪,我灵雨楼的姑娘自从进门来,连手帕子都没有让她们亲手拧过,就是为了保护双手。

这几天不见,沉香的手都被针扎得千疮百孔了,还抬头冲我咧嘴笑说:

“你看我绣得好看吗?”

我说:“求求你了,你还是拿钱去买一条吧。”

沉香说:“呸!外面那些庸脂俗粉绣的也配给老娘的孩子穿?”

我坐在桌前,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说:“说说吧。”

“你和李翰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4

这位李翰林叫李晗书,是新科状元,从遥远的山沟里寒窗苦读,一路考到了京城。

凭借自己过人的才华,他一路顺风顺水,中举,又考到了国子监。又被国子监的校长相中,直接把千金许配给了他。

有了自己才华加持,再加上老丈人的关系,这位李晗书同志一路过关斩将进了殿试。

天子见面一看,小伙子说话有条理,长得还精神,直接就给提了状元。

俗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位李状元仕途上顺风顺水,家里就不咋样了。

李状元出生县城,性格儒雅或者说是闷骚。

他娘子却是著名的河东狮吼。身怀武力家境又好,打起老公来那叫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据说为了不影响上朝,还专门不打脸。告状告到老丈人那里。

没成想老丈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反夸女儿聪明,做事心狠手毒不留痕迹,不愧是他们陈家的好女儿。

于是,一向朴实无华的李状元,在这种内外重压下,学会了和同僚逛窑子,啊不,青楼。对我们实则市侩却看似温柔的沉香难舍难忘……

于是又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在郎有情妾有意的氛围,和沉香的刻意撩拨下……

有了这孩子。

“怎么样啊?”沉香得意洋洋地问我。

我啧啧称奇:“真是一个旷世大渣男。”

“说啥大实话呢?”她瞪了我一眼。

“你怎么确定这孩子是他的,不是王员外陈公子这些人的?”

她羞涩一笑,道:“自从和李郎好上之后,来找我的,我都调了特制的迷情酒,通通灌醉了往床上一扔。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没干。”

消极怠工,早知道多扣点工资了。

“我和李郎是真心的。”

沉香捧着肚兜,眼睛亮闪闪地说:“李郎他……受了很多委屈,原本,他是瞧不上我这种人的,可是他说,陈家没人看得上他,都瞧不起他。只有在我这,才有做男人的感觉。”

“他说他娘子几年了都没有孕,那天他听说我有孩子了,不知道多高兴,他说,等孩子出生了,他就接我去李府。”

“掌柜的,我用真语饮迷醉了他,可是他跟我说的话,还是和醒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能感觉到,李郎他是真心的!”

“真的!”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傻瓜。

5

不管怎么说,沉香的牌子从灵雨楼的台子上撤下来了。

她把从陈大人和王员外那收集到的一些情报,全部都交给了我,我问她有没有李翰林的,啧啧啧,她那个凶狠啊,差点让我当场死无葬身之地。

交接完之后,沉香正式宣布自己撂挑子不干了。

芷兰她们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昂,到发现沉香是认真要生孩子之后,一个个不敢置信地过来问我:

“她是不是疯了?”

沉香疯没疯我不知道,这李翰林的妻子看上去像是疯了。

从那天起,这李翰林的妻子隔三差五就到我店里坐坐,也不消费,往门口一坐,谁进来瞪谁。她来的那天我店里的流水总能少一大半。

而沉香不接客,就没有收入,她之前喜欢大手大脚花钱,也没什么积蓄,猛一下停工,日子一下子变得困顿起来。

她像是一心想要做贤妻良母。把绫罗绸缎卖了,买了几身棉布衣裙,把自己从脖子到脚包得紧紧的。整天哼着歌,坐在房里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

我吩咐小厨房给沉香的饭菜另做,姑娘们为了保持身材,饭菜一直都是清淡的。格外给沉香加了些鸡汤之类的。

她也不客气,一边大吃大嚼,一边甩着油乎乎的手对我说:

“掌柜的,等我到了李家,我加倍还你银子!”

那位李翰林当然是再也没来看过她。

沉香说:“哎呀,正常啦,他娘子那么凶,盯得紧点也正常。”

陷入恋爱的女人,果然脑子里都没装什么东西。

过了段时间,李翰林的妻子突然不来了。正在我们纳罕的时候,传来了消息:李翰林升职了。

这回跟他老丈人不差多少了。估摸着他娘子骂他也没啥底气了。

这下娱乐小报什么的又热闹起来了,大家都说,李翰林腰杆子硬了,估计很快就能接走沉香了。

但是李翰林果然还是没有来。

沉香说:“哎呀,正常啦,他刚升职,忙得很,忙完这阵就会来的啦。”

沉香就在屋子里绣啊绣啊,嘲笑她的人越来越多。那个芷兰一没事就抱着捧瓜子站在她门前嗑,一边嗑还一边说:

“哎呀,瞧瞧咱这儿,这鸡窝什么时候跑出来个抱蛋的杜鹃鸟儿啊?”

我说你这是骂她还是骂你自个儿呢?

过了一阵子,芷兰也不骂了。她说没意思,沉香也不会回嘴。就走了。

但是没想到,过了几天。

这位李翰林居然真的来了。

6

来的不是人,是人和马。

也没进来,就是路过。还张灯结彩,吹锣打鼓的。

骑在马上那个笑啊,比洞房花烛还要金榜题名。

李翰林娶亲了。

长街十里张灯结彩,说好怀孕后就替她赎身的状元郎,娶亲了。

路上行人议论纷纷:“据说这李翰林的娘子老是生不出孩子,逼得李翰林上青楼生孩子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了。这陈家抹不开面子,就给李翰林抬了一房妾。”

这天灵雨楼上下异常地沉默。

李翰林的妻子又闯进了灵雨楼。

她站在灵雨楼中间泪如雨下,好像进的不是灵雨楼而是灵堂。

我默默递给她一块手帕,她一把打掉,站在大堂中间流着眼泪,也不出声。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哭。

但她看上去好伤心。

她哭了很久,从中午哭到下午,黄昏来临的时候,她抹了一把眼泪,气势汹汹地又回去了。

我上楼推开沉香的门。

沉香在绣小鞋子,看见我进来,高高兴兴地拿给我看,说:“你看看这回进步没!”

她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灵雨楼上下,都默契地没告诉她,今天发生了什么。

7

我找了趟沉香,喝酒。

当然,沉香是再也不喝酒了,自从她怀孕之后,从前擅长的调酒术就随着她辞职,跟着一起彻底歇菜了。

而且,就连看上去,也和以往大不一样。她原本的眉眼总是喜欢挑得高高的,说是这样显得妖艳。

但是怀了孕之后,她就再也不画眉了,整天素着一张脸,虽然没以前美。但是比以前……

朴实。

“说谁朴实呢?我叫出淤泥而不染!”她瞪了我一眼,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瞧瞧,就算辞了职还住在公司吧,人还没走茶就凉。现在就给老板甩脸子,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说:

“沉香,你说,你这李翰林……咳咳,要是一直不来,你怎么办?”

“不可能的,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沉香满不在乎地说。

“万一有别人给他生孩子呢?”

沉香绣鞋子的手顿了顿,她回过头来看我,眼睛还是又黑又亮,我在她的注视下狼狈地转开视线。

然后,我听见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

“那,我也要把他生下来。”

“掌柜的,你知道我娘是谁吗?”

我一怔。

8

当初沉香来灵雨楼的时候,我也才是个十四岁的英俊少年,当家的是我娘。负责交接沉香诸事的,也是我娘。

领来沉香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男人,自称是沉香的爹。

而沉香的娘,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我娘也是个妓女。”

沉香笑了笑,说:“我娘是个不好看的妓女,她小的时候,家里穷,把她送到窑子里去,我娘只能干些粗活。”

“长大了,她还是不好看,但是她不想再干粗活了,女人只要进了妓院,不管做什么,名声都不会好的。所以她自己去找了鸨母,说要做妓,至少挣的钱多。”

“她一直接不到什么客人,来找她的都是一些下等客,慢慢的,年纪又大了,挣不到钱,身体也不好,干不了活,鸨母就放她出去了。”

“她就嫁给了我爹。”

说到这,沉香讽刺地笑笑,说:“我爹很穷,没什么本事,还瘸了一条腿。每次喝醉了酒,他就喜欢打我娘,但是我娘从来不还手。”

“我娘说,她知道我爹心里苦,有几次她都快被打死了,我爹恨她生不出儿子,都是往死里打,她都受着。只有一次,我爹喝多了,连我一起打。

“那时候我娘突然疯了。”

“她拿起刀子就想冲我爹拼命,被我爹反手一下,头推在桌角。就不行了。”

沉香突然转过脸来,对我说:“掌柜的,你知道我娘死前跟我说什么了吗?”

“说了什么?”

她笑了笑,摸着手上的小绣鞋,眼神里似乎有无限眷恋,说:

“我娘说,她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唯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做了我娘。”

“从前,我一直不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里是惊人的温柔。

“这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娘,我要用一辈子去守护他。”

“谁,也不能阻挡。”

9

最近,朝堂上风声紧了起来。

我们灵雨楼是天子管辖下的妓院。明面上是妓院,实际上做的,是情报收集。

最近民间风言风语,说是太子要谋反。上面下了指令,每个出入灵雨楼的高官富豪,都必须密切监视。

几天监视下来,我人都萎靡不振了,顾长康又带着酒来看我,嘲讽我说:“啧啧啧,这活春宫看来很管用啊,我们周掌柜这都快jing尽人亡了。”

我一酒瓢冲他扇了过去。

他接住酒瓢,微微一笑,正色道:“今晚会有一桌大鱼来这,你可得加点小心。”

大鱼是行话,意思是说贪官。终于来了,我眼泪哗哗的,这些大哥再不来,我就要撑不住了,当即我就吩咐全灵雨楼上下严阵以待。

到了晚上,这位大鱼一来,我们都傻眼了。

熟人,李翰林。

不是来看沉香的。

是来逛窑子的。

10

绿蚁说:“这是造孽的。”

我说:“这是工作,客人上门了就不能挑。”

芷兰说:“岂有此理,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妓女吗!”

我:“……那你是啥?”

红袖说:“没准人家是来看沉香的,别瞎说。来窑子就非得是为了piao妹子啊?”

红袖说得有理,当即我点点头,出门问李翰林:“李大人,此番来我处,可是为了看望沉香母子?”

李大人:“什么香??”

我:“沉香。”

李大人:“谁很沉?”

我:“……好嘞,姑娘们上位!今儿个好好陪陪我们李大人!”

一向叽叽喳喳的妹子们突然都不说话了,一个个都沉默着上了场。

红袖按照计划,徐徐弹起了琵琶。琵琶声中,一阵困顿的睡意,慢慢酝酿开来。

通过屏风依稀看见,这位李大人似乎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看上去气质都和以往都不一样了,少了几分书生的人模,多了几分贪官的狗样。笑着对旁边另外一个狗样tan官说:

“陈大人,尽管消费,今天的开销,都由弟一人承担。”

啧啧啧,腐败。我在墙边一边听一边骂。

“李大人现在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啧啧啧,快说快说!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接下来李大人就要红光满面得意非凡地痛陈革命史了,我一边骂一边拿着小本本两眼放光随时待命。

谁知道这位李大人说:“哈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弟现在已经成人。毕竟你我已经投靠……哈哈哈!往事休得再提,来来来,喝酒,喝酒!”

呸!狡猾得很!听了红袖的琵琶催眠曲都没用,每次一说到关键时候就不说了!

我惆怅地收起纸和笔,倒在墙上不说话。

情报是可以再探。

沉香可怎么办呢?

11

事实证明,我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打架的那种吵。

更准确来说,是沉香被芷兰单方面殴打。

芷兰大喊道:“睡了,怎么着!他是你谁啊?都是上来piao的,什么你的我的!有钱就是大家的!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不找他呀!”

沉香死死地盯着芷兰,眼圈都红起来了,她说:“芷兰,你之前犯傻的时候,我笑过你没有?抢过你男人没有?”

我打哈哈说:“别这样别这样,大家各有各的屎要吃,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啊。”

芷兰嗤笑一声:“那是因为我看上的男人没钱,如果有钱,说不定你早上了!”

说完,芷兰抬手就扇了沉香一耳光。

我说:“干啥呢!人家都没扇你,你倒好!你还先动手了你!”

芷兰理直气壮地说:“反正她等会也要动手,我先还手,不吃亏!”

沉香把手扬得高高的,死死地盯着趾高气昂的芷兰,高高地,高高地落下了巴掌——

12

芷兰和沉香,还有绿蚁红袖,是同一批进灵雨楼的。

当时她们都只有十一二岁,都是因为家里穷,养不起,分别由爹娘或者舅姑牵来卖掉的。

芷兰和沉香进店就开始打架,四个姑娘一进来,我娘就端了盘烤羊腿来往桌上一放,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旋风刮过,盘子空空如也。

四个羊腿,三个姑娘啃着,一个姑娘拿着俩,还有一个空着手。

然后这俩就打起来了。

拿着俩的是沉香,空着手的是芷兰。

从那以后,她们俩关系就没好过。连带着这四个姑娘从进店开始就不和谐,一个个的,不是今天你用了我的胭脂就是明天你戴了我的簪子的,吵个没完,互相争风吃醋。

也谢谢她们互相这股狠劲,导致我们灵雨楼一直没有花魁。四个姑娘分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的风格不相上下,各领风骚。客源滚滚,长盛不衰。

四个姑娘性格都不一样,只有一点:爱钱。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说起傻,芷兰比沉香还要更早一步。

四年前,芷兰十七岁,喜欢上我们这一个来喝花酒的大侠。

此大侠每次来也不点姑娘,只点一壶清酒。几碟小菜,听听小曲。每次都差点达不到本店最低消费。

后面的故事就像最烂俗的话本子一样。

要不说长得俊俏相当于刚出生时爹妈就给生了套宅子呢。这位侠爷虽然满身补丁和啥都没有,奈何长得实在是帅。芷兰虽然视金钱为生命,但视帅哥,为命中命。

一来二去,两人私奔了。

然后?那啥然后三个月不到,又回来了。

而且回来得极其狼狈,人也瘦了,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走到灵雨楼门口就往地上一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碰瓷的。

醒过来之后,不仅没有悔过之心,还要吃饭,菜不好还不行,还指明要烤全羊。

“以后老娘再也不出去了。”她说。

“真的?以后连逛街都不出去了?”我说。

她一骨头棒子打过来,打得我人仰马翻。

说实话,我这掌柜虽然长得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做得真没尊严。

不过从此之后芷兰就一反之前的怠工停业,兢兢业业,工作夜以继夜夜夜夜(哔——)

如果青楼能有劳模标兵,她估计月月坐第一把椅。

她回来之后沉香她们反而没有讥笑她,四个人像集体失忆一样,和以前一样抢生意抢帅哥斗得不亦乐乎。

当时沉香还偷偷说:“这男人啊,就没一个靠谱,换了我,除非银子给到位,否则啥都不相信。”

说话当时气势荡浩,三年打脸虽迟但到。

而那个巴掌,最终也没落到芷兰脸上。

沉香捂着脸,望着芷兰,沉默半天,冷冷一笑。笑得我们毛骨悚然,她对着芷兰的脸伸手一扬——

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丝。

然后她妩媚地,优雅地,微笑着说:

“算了,不能动胎气。”

说完,她就回房睡觉了。

13

自从那天芷兰和她打完架以后,沉香就再也没出过门,整天坐在房间里,日以继夜地绣小衣服小鞋子。

时间推移,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了,掐指一算,已经五个月了。

最近朝堂上的风声越来越紧了,外面处处风声鹤唳,我也没空管她。每次路过,都趴在门口听听,要不就戳个洞洞看看。

听到里面还有动静,我就放心了。

这天顾长康下帖子,请我去怡红楼喝酒,我刚到,他就说:

“看起来你最近倒真是憔悴了不少。”

我无精打采地说:“废话,换你去日以继夜地监视别人哔——,你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顾长康大概是想象到我那偷窥的倒霉催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异常神奇,又想笑又碍于偶像包袱忍住不笑,摇了摇头,道:

“那你可以放心了,最近一段时间,你可以休息休息了。”

我说:“怎么?提前放年假了?”

他流光溢彩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嗤笑一声,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然后又缓缓道:

“最近,要杀一批人,敲打敲打太子,所以,暂时可以休息了。”

我心神一动,一把握住他的手,说:“要杀哪些人?”

他的眼睛在我握着他的手上一顿,笑道:“那些老贼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当然是不能轻易动的,还得徐徐图之。”

“至于那些小喽啰们,当然是有一个算一个……”

“你说呢?”

14

我晚了一步。

赶回灵雨楼时,里面已经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灵雨楼所有的姑娘都站在大堂一角,被把守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一群群侍卫将灵雨楼围得水泄不通。

从外面看,只看到一排排触目惊心的兵器。

大堂的中间,是跪着的沉香。

沉香跪在大堂,身上被抽得血痕累累,她弯着腰,伛偻着背,一脸决绝,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为首的像是个太监,估计还是心理变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沉香跪在地上护住肚子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

“要孩子有什么用啊?这李尚书犯了事,那是要满门抄斩的,只要你堕胎没有杀你,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李翰林早就升职到尚书了。

和最初的李翰林,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沉香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太监又慢慢弯下腰,一把捏住沉香的下颌,奸笑道:

“再说了,你自个儿背地里怎么办事的,还打量上头不知道吗?”

“看在……的份上,已经留了你一命,不要不识好歹!”

看在谁的份上,咬字太过模糊,我没有听清。话刚说完,太监慢慢扳直身子,朝后招了招手。

一碗黑色药汁,端到了沉香面前。

空气中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糜烂气味。

一个陌生的侍女拿过碗,板着脸抓住沉香的下颌,生硬地掰开她的嘴。

沉香跪在原地使劲挣扎,周围的侍卫都哄笑起来,在满堂哄笑声里,沉香一把捉住碗边,颤抖着接过来——

用力地摔碎在地上。

药汁洒了一地,瓷碗的碎片在地上滑开,有一片高高地飞向了太监的脸,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太监终于失去了耐性,怒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呐!她不肯喝下堕胎药,就把胎活生生给我打下来!”

一个个侍卫朝沉香猛冲过去,沉香迅速往地上一倒,紧紧地捂住肚子,那些狗娘养的侍卫毫不怜惜,恶狠狠地抬脚朝她踹去。

她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只知道护住她的肚子。紧紧的,紧紧的。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看着她倒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她被一脚一脚,踹出鲜血,看着她的眼神逐渐涣散,突然凄厉地喊道:“杀我!!杀我!!”

沉默的灵雨楼里,一遍又一遍回荡着沉香凄厉的哭喊:

“杀我!!杀我!!我去死!!我生下他我就去死!别打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杀我!杀我!杀我!!!”

“我替他死!别打我的孩子!别打我的孩子!孩子!!!”

暴打她的双手越发用力,沉香的嘴角流出一股股血,无数双手从后面推过来,沉香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肚子,她越来越招架不住,挥舞的双手越来越慢,突然,她哭着高喊了一声:

“娘!!!娘!!!!!”

“娘!!!!!!!!!!”

15

我不知道沉香的最后一刻,是不是想起了她娘。

想起那个也是出生低微的妓女,但是为了保护她,可以不顾性命的娘。

我只看到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姑娘们,突然纷纷像是被人点醒了力量一样,一个个全部冲了上来。

我看到灵雨楼所有的姑娘都冲上前来,一瞬间红纱漫天。

所有的姑娘,都伸出双手,勇敢地打向那些手拿兵器的侍卫,所有的姑娘,都抄起凳子,不计后果地砸向那些沉重的盔甲。

我看见侍卫伸手推开这些姑娘,我看见姑娘们从地上爬起来,又挣扎着上去拦住他们。

我看见她们又被打倒在地,又冲上去,一波一波,前仆后继,一层层红纱被撕碎,洒在天上,好像要拼命。

好像要拼命。

我最后看见了一柄长剑。

它从一个侍卫的剑鞘里拔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地上的沉香射了过去,发出心寒的白光,几乎让人绝望——

噗!

16

剑,没有插在沉香胸口上。

芷兰死死地扑在沉香身上,用手紧紧地抓住了剑身。

成缕成河的血从她白玉一般的手心里流下,顺着剑身,流在她被戳在右胸口的剑尖上,染红了她的整个肩膀。

染红她的心口。

出剑的那个侍卫,被我一掌打开,重重地滚落在地。

我把芷兰翻过来,抱在怀里,她的双手上全是血,胸口上也全是血。她没有看我,她回头找着她保护在身下的沉香,声音断断续续的,她说:

“……我……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但是我没……没能保住他……如果……长到现在……应该三……三岁了……这是我……我最后悔的事情……”

“生下他……你一定要生下他!”

“走啊!你快走!!”

“走啊!!!!”

兵荒马乱里,沉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只只手伸出来想要抓住沉香,又一只只手伸出来,想要拼命地护送沉香走。

我灵雨楼,从没有这样热闹过。

所有披着纱簪着花平时里争风吃醋的姑娘们,全都手拉手拦在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面前,所有平时背地里互相说过坏话的嗓音,全都一齐喊着一句话:

“沉香!!快跑啊!!”

17

跑!

从小,我的马术就不太好,但是现在骑在马背上,却异常地平稳。

身后追兵慢慢追了上来,只能听见一阵喊打喊杀声,沉香抱着我的背,声音在呼呼的风声里碎得不成样子,她说:

“其实……他娶妾的那天……我听到了……我站在阁楼上看着……那天晚上……他来灵雨楼,我也知道……”

“我从来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知道他和太子有往来……但我想,不会到那个地步……只要他不再来灵雨楼……没有别人服侍他……就……就不会出事……”

“结果……他又来了……他居然又来了……芷兰去服侍了他……我恨……但我更担心……担心这一切又会沦为幻影……芷兰打了我……我没还手,我知道她……她是在救我……”

“其实……其实我也没那么爱他……我一开始……也没想和他走……”

“只是那天……我发现……发现我怀孕了……我就不想干了……做情报这么多年……我好累……我好想……好想做一个孩子的娘……”

她靠在我背上,我后背的衣服一点点被濡湿了,我说:“就快到玉门关了,出了关门,你就安全了。”

远远地,玉门关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玉门关的门口,伫立着一个身影。

李翰林的娘子。

18

他娘子看上去狼狈极了,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血,手里拿着一把弓。

背后,还背着几支箭。

我策马顿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打哈哈说:“这么巧,你也出来逃命啊?”

李娘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背后的沉香,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恶毒。

是啊,她来灵雨楼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沉香。

我的心愀然抓紧。

玉门关的关门咯噔一声,缓缓下沉,身后的追兵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我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感到绝望。

这时,李娘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说:

“算了。”

“你怀的毕竟是他的孩子。”

说完,她反手一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的屁股,马儿吃痛,嘶鸣着冲进了玉门关。

玉门关的关门徐徐下落。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又大,又圆,

我回头望过去,只能看见李娘子的背影,月光下,她的身姿又挺拔又坚定。站在关门内,好像一尊守护神。

关门慢慢下滑,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缓缓举起弓。

对准了疾驰而来的追兵。

19

冉冉升起的月亮下,是一片喧哗的玉门关。

沉香一路跑,一路跑。

在月光下,她策马奔跑的身影就像一道闪电。我从来不知道,平时娇娇弱弱的沉香,居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她就好像一个英勇的女将军,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路疾驰,一路坚定地朝着我给她写的目的地飞快地跑,毫不停留,永不停留。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眼睛一阵酸酸的疼。

门内传来的厮杀声,和远处灯火通明的灵雨楼。

一切,就好像拉开了序幕一样。

一场风雨终于不能再避免了。(原标题:《我在红楼当掌柜: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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