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女人小说 北京女人黑龙江第二部
天空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远山一片荒芜。
青木村上空,弥漫着低沉的哀乐,给原本就显得颓败的冬天,笼罩着一层死寂。
石匠张天勇死了,死得有点奇怪。早上进山开石头时还好好的,一点征兆也没有,可到了傍晚时分,还不见回来。张天勇的妻子陈来香,带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儿子,母子俩左等右等,也不见张天勇回来。到天色已晚时,这才担心石匠的安危来。
左邻右舍听说石匠没有回家,几个男人便帮忙去山上找寻,可当他们找到石匠时,石匠已经全身僵硬,死状狰狞,想不到的是,石匠胸口有一个巴掌大的瘀青。
有人说,石匠是遇见了狗熊。也有人说,石匠遇见了厉鬼,众说纷纭。石匠本来是冯老头捡来的孤儿,冯老头一生未娶,还等着石匠养老送终。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满目凄惨。
陈来香征求冯老头的意思,把石匠埋在枫香岭。陈来香随着送葬的队伍,送了丈夫最后一程。然而,当陈来香回到家时,发现儿子不见了。到处去寻找,也一无所获,真是祸不单行啊!丈夫刚死,儿子又丢了。
陈来香一下子病倒了,万念俱灰,她想到了死。人生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要找回儿子。
陈来香与张天勇是通过媒人认识的,两家相距也就三五里地。张天勇憨厚,勤劳,并且有一门手艺。在当时,石匠还是比较受人欢迎,修路架桥,起屋造厦都离不开石匠,就连修坟墓都要请石匠。张天勇是从苦难里走过来的人,他懂得珍惜,夫妻俩的感情一直不错。想不到正值年轻气盛的张天勇不明不白暴死在山上,公安机关还到过现场,排除了被杀,至于死因并未透露。
几天后,陈来香挣扎着起了床,她决定等身体好点后,就去找儿子,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找回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冯老头也病逝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公公,但毕竟是丈夫的养父,陈来香又请村子里的人,给老人把后事办理得妥妥的。陈来香本想回娘家,娘家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人告诉陈来香,说她丈夫出葬的当天,看见两个陌生男子来过村庄,带北方腔调,极有可能孩子是被那两个陌生人抱走的。人海茫茫,那又该去哪里找呢?陈来香想来想去,决定顺藤摸瓜。她一路打听,沿着线索追踪。可几天后,线索中断。饿了就啃干粮,喝了就向人家要点水喝,晚上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着过一宿。
一天,陈来香来到一座破庙,因为无处可去,她只有到庙中歇下来。早年这里还有一个年轻尼姑,后来听说尼姑还俗了,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几岁的男人,男人当时是县种子公司的副经理。第二天,当陈来香醒后,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布包,还有不少吃食。陈来香打开布裹后,顿时吃了一惊,布裹里竟然有一个孩子,眼睛骨碌碌的,十分可爱。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或许是因为缘分,在这里与你相遇。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抚养孩子,现把孩子送给你,希望你能把孩子养大,你的大恩大德让我来世来报——一个忏悔的人。
陈来香思前顾后,最后还是把孩子抱走了。她觉得,上天给她关了一扇门,又给打开一扇窗,对她是公平的。她知道她这样漫无目的地去找,无愧于大海捞针。她想,如果有缘,即使天涯海角,母子也定然能相逢。如果无缘,哪怕近在咫尺,也无法重逢。
陈来香给女儿取名为陈小茜,小茜很可爱,不哭不闹,转眼之间就上幼儿园。小茜的到来,给陈来香多少带来点慰藉。小茜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小学,初中,高中都很顺利,最终考上了北京一所医科大学。
在大学期间,小茜认识了一个男孩。男孩性格内向,目光深邃。他那双略带着忧郁的眼睛,仿佛一首伤感的诗,仿佛一个有一肚子故事的人。不久,两人就进入了恋爱。
男人叫吴之亮,比小茜大两岁,是校学生会主席。每到周末,他就会到校外去打工。吴之亮对陈小茜曾经说过,他的家在偏远的农村,父母长年身体不好,靠耕种几亩薄地养活他们。陈小茜很佩服吴之亮,觉得他是一个有担当,有抱负的好男人。后来,陈来香知道女儿在恋爱,好几次都催着小茜把男友带回家,也好为女儿把把关,可吴之亮就是没来。其实,吴之亮有-种自卑,为自己,也为他们那个贫困的家庭。
毕业以后,陈小茜与吴之亮去了深圳,并且都在那里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他们打算年底结婚。陈小茜决定把母亲接到深圳,与她们住在一起,这样多少也有个照应。母亲为了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付出了太多,太多。
当陈来香来到陈小茜与吴之亮的出租屋时,陈来香怔怔地站在那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着的男人与她死去的丈夫,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这时,她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失散了的儿子,悲喜交集。
“太像了,太像了。”陈来香激动地说。
“妈,你说什么?”陈小茜见母亲情绪激动,有点莫名其妙。
“你是小龙?”陈来香问吴之亮。
“阿姨,我不是,我叫吴之亮。”
“怎么可能,你一点都没变,你就是小龙。”陈来香上前,抓起吴之亮的左手,然后挽起吴之亮的左手衣袖,一处伤疤印证了陈来香的想法。“这个伤疤是你一岁的时候,被火烧伤的,我的儿呀。”
陈来香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了起来。吴之亮被这个未来的丈母娘弄糊涂了,自己有父母,怎么就成了她的儿子了呢,难道这“丈母娘”的神经有问题?
见两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来香就把失去儿子一事说了出来,吴之亮半信半疑。
“妈,是真的吗?那吴之亮就是我哥?”
“嗯!”
陈小茜听罢,羞愧难当,她竟然与自己的哥哥在谈恋爱,要是被人知道,这岂不是伤风败俗,她转身就出了屋。
“小茜,小茜,你听我说……”陈来香在后面喊,吴之亮也追了上去。当陈来香赶来的时候,小茜的心情极为复杂。待陈小茜平静下来,陈来香不得不把小茜是捡来的真相说了出来,小茜听罢,心里五味杂陈,想不到眼前这位女人,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她却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小茜当场泪奔,一下子跪了下去,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泣。后来,吴之亮回了一趟老家,在多次追问下,他的父母才道出了真情,吴之亮确实是他们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陈来香也想不到,她的养女竟然把失散多年的儿子给找回来了。她这个丈母娘既得了一个女婿,又得了一个儿子。
正中了那句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