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书之名

诗经·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

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觏闵既多，受侮不少。

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心之忧矣，如匪澣衣。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01

诗三百，思无邪，欢迎来到刘子嗟的小书房，很高兴和大家共读诗经。

前几期，我们的诗经之旅走完了周南和召南，今天我们继续出发，开启一段新的旅程——邶风。感谢小伙伴们一路的相伴，长路漫漫，但愿你我眼底有风景，心中无是非，邶风之旅即将启程。

我们的第一站是《柏舟》。

刚踏上这片土地，这里的风光有些许的不同，眼前一条不算宽广的河流，月光撒在河面，泛起粼粼的波光，仿佛把皎洁的月光揉碎了。这时，一位诗人正独自乘着一只小柏木舟，双手放开船桨，任凭小舟随着水流飘荡。

这便是柏舟第一章所描绘的情景了：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以酒，以敖以游”。

“泛”，指的就是漂荡的意思。

“泛其流”的意思就是小舟随着水流漫无目的地飘荡。

“耿耿”这个字非常有意思，左边一个耳朵的耳字，右边一个火焰的火字。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夜晚睡觉前，耳朵发烫，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甲骨文中，耿字的造字本义就是面红耳赤，用来形容性子耿直，容易红脸的人。

如果我们从这一个字上猜测，也许能猜到那个诗人晚上为啥睡不着了，他可能就是一个性情耿直的人，眼里容不下沙子，看到一点儿不好的事情，想去改变，又无能为力，只好将这些无奈吞进肚子，于是，心中便常常隐藏着一些忧愁。

怎么办呢，他试图借酒消愁。“微我无酒”的意思就是，不是我没有酒。只不过，喝了酒也不管用，他只好披上衣服，独自来到这儿泛舟。

02

“我心匪鉴，不可茹也。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他说道：我的心并不是一面镜子，不可能将是非好坏，都能包容。“匪”字同是非的非。“鉴”，指的就是镜子。镜子能映照任何事物，因为它是个没有情感的东西，看见好的，可以接纳，看见坏的，也可以包容，但我们这位诗人却做不到，因此，他说“不可茹也”，茹字的本义是吃东西，成语茹毛饮血，形容的就是野人吃带着毛和血的生肉的样子。在这里，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接纳的意思。

从这一句中，我们更加肯定了，这位诗人，他是不会圆滑处世的人，也不懂人情世故，性情耿直。联想到现实生活，即使是相隔数千年，如今也有这样的一类人吧。

诗人以镜子做反喻，就是在表明自己的心志。镜子不分美丑，而诗人却要论好坏，他将一切看在眼里，又闷在心中，此时此刻，他也想找一个人倾诉倾诉。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兄弟：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他向兄弟倾诉自己的心声，但是兄弟们都不愿意听，还说他心眼儿小，不会来事儿，硬生生把他怼了一顿。这就是“薄言往诉，逢彼之怒”的意思了。

别人都劝他看开点儿，可是他的心并不是一块石头，可以被人转动，也不是一条席子，可以被卷起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石头和席子都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东西，而他的心，却是热腾腾的，又怎么能够轻易改变？他不愿意改变，无非就是想守住自己的底线，活的有尊严一些。

“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威仪棣棣，就是堂堂正正的意思，不可选也，就是不愿意选择退让。

这一句在表明心志上更进一层，就是说，哪怕无人倾诉，他也要坚持选择，哪怕不被理解和接受，他也要堂堂正正地生活。

这种洁身自好的品质，不就是鲁迅所说的“中国的脊梁”吗？我们自古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如果此后没有火炬，我仍要做惟一的光！

如果我们能走进，像鲁迅这样义无反顾的人的心中，便会发现，在坚强的外表下面，都会有着无人知晓的脆弱。

03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诗人忧心悄悄，因为他的不世故，得罪了很多小人，愠的意思就是生气，愠于群小，就是让小人感到怨恨。那些小人就天天给他穿小鞋，使绊子，背地里算计他，我们的诗人虽然单纯，但是并不傻，他看的出那些小人的不满，经常受到患难和侮辱。

“觏”的意思就是遭逢，遭受；“闵”的意思是患难。

“静言思之，寤辟有摽”，诗人在遭受不公的待遇后，就躲在角落里静静地想着，用拳头捶打胸口，这是他惟一的解压方法。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居和诸连用，便是一种感到叹语气，这两句连在一起，指的是诗人在感叹：太阳啊，月亮啊，你们为什么总是交替着不发光？

“浣衣”的意思就是洗干净的衣服，那么“匪浣衣”，就是没有洗干净的衣服。诗人心中忧愁，时时都觉得自己像穿着脏衣服一样不舒服。

穿了脏衣服心里就不舒服，与其说他有洁癖，不如说他是有精神洁癖。古人有句诗叫“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洁净的衣服比作纯粹的心灵，而脏了的衣服就指代心灵受到了污染。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当诗人再次独自一个人静坐的时候，他也只能发出不能长出翅膀飞离的喟叹了。

读完整首诗，突然觉得我们年少时，不愿妥协的样子，像极了这位诗人。

可随着世事变迁，我们妥协了，改变了，人生出走多年，归来已不再少年。

04

子嗟说：

最后，送大家一首小诗，是我年轻时写的，祝愿我们都能不再轻易改变。

一些事情，已经离开我渐行渐远，

如今，我变成了一只蚂蚁，

孑孑孓孓，渺渺茫茫，

不敢再回忆从前树的形象。

我奋游向前，

有一种叫生活的物质形成逆流，

我再次奋力划动，

却不断地被冲向下游。

于是一百次的屈服变成了享受，

一千次的低头被夸赞为成熟。

蚂蚁获得了成熟的果子，

用前夹子夹着搬回自己的窠臼。

不知道你们是否真有同感？

日子真的越发不似从前，

我的蚂蚁慢慢的爬着，

上帝真调皮，恶心的用唾沫拦截我，

他一会吐出一条长形，一会一个心形，

在我看来，那是一座座的围城。

我发誓自己不再作诗，

作为蚂蚁不该如此的固执，

我朝着巢穴，或者墓穴的方向爬去，

自己旅行的踪迹渐渐消失，

我还能说着什么呢，

这些都是我们简化的历史。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