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性爱故事
杜拉斯是文坛上的一个奇葩,她曾在媒体前毫无遮掩地谈论男女之事,甚至公然宣称:
如果我不是作家,我会是一个妓女。
她的很多作品里,都充斥着燃烧的欲望,《情人》如此,《广岛之恋》更是如此。
作家中的王小波,有趣有态度,在《黄金时代》里,将各种姿势都写得明明白白,可是说到杜拉斯,他说:
“到了将近四十岁时,我读到了王道乾先生译的《情人》,又知道了小说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文学境界。这本书的绝顶美好之处在于,它写出了一种人生的韵律。”
《情人》是杜拉斯晚年文学的巅峰,《广岛之恋》是杜拉斯中年影视剧本的巅峰,形式不同,但作品中燃烧的欲望、绝望的爱情、永恒的爱,却是一样的。
杜拉斯说过: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细看来,不死的欲望一直是不死的欲望,英雄梦想也一直只能是梦想。
01
1957年夏天,人心比太阳更热。
一个法国女人来到广岛拍一部有关和平的电影,她三十岁左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在广岛,一个充满“灰烬”、“原子弹的死亡阴霾”的城市,她看见的一切都可怕至极,医院、走廊、楼梯、病人,畸形残缺的儿童,原子弹轰炸的种种物证,烧焦的人皮和烤糊的头发。
她四次去博物馆,在解说牌和照片之间徘徊,她见到了游人,也见到了最可怕的场景。
原子弹爆炸后,广岛成了一个不同于地球上任何荒漠的新型荒漠。短短九秒钟,二十万人死于非命,八万人受伤,地面的温度高达一万度。
惨烈,悲剧,一切都不足以形容。
她看完这悲惨的一切,她又看到广岛重新开了鲜花,一切仿佛都重新开始了,过去,似乎被遗忘了。
是的,她说在拍摄宣扬和平的影片,可是那种可怕的暴力的恐怖的事件还在继续发生,女人还会生畸形儿,甚至生怪物,但风流事还继续干,男人恐怕会患上不育症,但风流事还会继续干。
那些曾经的反抗者,那些示威游行的队伍,发表着无声的演说,反抗着那些不公平的事情,反抗着那些不正义的事情。
但可怕的是,那种事情还在继续。
影片即将拍摄完成,只剩下一组镜头要拍摄,法国女人也准备回国了。
回国前夕,她遇到了一个日本男子,这个男子是个建筑师,也是个有妇之夫,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没有任何理由,他们相遇了,世上到处都有萍水相逢的事,但重要的是,相遇之后发生的故事。
02
毫无理由,她让他到她的房间里,他们在一起了,他们在床上,流着情欲的汗水,发出情欲的呻吟。
他们谈论着广岛,但我们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女人的名字,他们只是两个诉说的对象。
男人说:你在广岛什么也不曾看见,一无所见。
女人说:我都看见了,毫无遗漏。
他们一边谈论广岛,一边燃烧着情欲。
女人说,我始终在为广岛的命运哭泣。始终在哭泣。
她重复着她看见的东西,而他还是说,“你什么也没看见,一无所见。”甚至说一切都是她胡编乱造。
而那法国女人说,她丝毫没有编造,就如同爱情中的幻觉一样,使人永远不会忘怀。
他们尽情地搂抱,在广岛的“灰烬”上重生的城市里,她对广岛的印象,就像对爱情的印象那样永不磨灭。
他们在搂抱在一起,彼此需要着对方,他们也随意说一些话,有关广岛,有关灾难,有关战争,也有关自己。
他是她的第一个日本情人,他说,我想再见到你,但她决定不再见他,她即将回国。
她说,她喜欢男人。
她还告诉他:“你要知道,我的道德观念很成问题。”
尽管男人一再说想再见到她,而她总是拒绝。
最后,她离开了。
杜拉斯说:
“我总是欺骗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男人,我总是离开,这一点救了我,我是不忠实的女人,虽然我也不是总是不忠实,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也就是说,我喜欢这样,我爱的是爱情,我喜欢这样”。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活的,就连在剧本里,她也不避讳谈这些,爱情,往往和欲望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有时候欲望甚至比爱情还多。
《情人》里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情,虽然饱含欲望、激情,却也蕴含着绝望和永恒。
绝望的是没有结果,永恒的是曾经爱过。
在广岛,一个法国女人和日本男人,同样进行着一段无望之中的爱情。
03
下午四点,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一些人正在忙着拆卸拍摄的舞台布景,法国女人,正在布景棚里睡觉。
那个日本男人来到了这里,走到女人身边,看着她睡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她醒来后,男人说:“在广岛,要重新找到那你真是易如反掌。”
她露出幸福的微笑。
他说,我想到了内韦尔,我也想你。
他问她,依旧是明天回国?
她说,是的,家里人在巴黎等我已有一个月了。
他说她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爱的欲望,她说她也一样,他说,我觉得,我爱上了你。然后他把她带回家里。
谈到家庭:
他说:我是个跟妻子在一起过得很幸福的男人。
她说:我是个跟丈夫在一起过得很幸福的女人。
在家里,他们开始强烈需要,性爱得到满足后,她说到她在内韦尔的爱情,那时候,她爱上一个敌国的士兵,那时候,他们在谷仓会面,在废墟中会面,他们到处约会。
后来,法国即将解放时,她的敌国的爱人被杀死,她在他的尸体旁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尸体被装上卡车。而她,也被剃成了光头,那一年,她二十岁,是最好的青春,是最深刻的初恋。
事情暴露后,她的父亲宁愿她死掉,也不愿她如此名誉扫地。
她遭受如此巨大的羞辱和惨剧,只是因为她爱上一个敌国的爱人。
一开始,她没有喊,没有叫,只是轻轻地呼唤自己的爱人,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大喊大叫,拼命呼唤爱人,为了惩罚她,她被关进地下室。
后来,她疯了。
她说,“我爱你爱得发疯。”她的头发重新长出来了,一切都在继续,包括死亡。
后来,她重新清醒过来,然后在某天夜里被放出来。
如今,十四年过去了,和日本男人在一起,她又重新想到了初恋的爱人,她依旧痛苦,她努力遗忘,可是有些事情,永远也忘不了,曾经有过的爱情,将一直活在我们的血液里,悄悄改变着我们。
04
杜拉斯有一句胆大的话:
夫妻之间最真实的东西是背叛;
任何一对夫妻,哪怕是最美满的夫妻,都不可能在爱情中相互激励;
在通奸中,女人因害怕和偷偷摸摸而兴奋,男人则从中看到一个更能激起情欲的目标。
他恳求她留下,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留得住她,她不可能为了他留下,连一个星期也不行,连三天也不行,三天能干啥呢?用来活命?还是用来殉情?
他们绝望了,因为没有希望。
她还是走了。
临走之前,她说:我将忘掉你,广岛,这是你的名字。
他说:是的,这是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叫内韦尔。
没有什么能够拯救这份爱情,世俗容不下它,距离容不下它,它是不该存在的,但它如此深刻,在他们心里,无可救药地深刻。
遗忘,遗忘是唯一的拯救。
可是,真的能够遗忘吗?
不,爱情没有遗忘,没有结束,只有开始。
他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但爱情永在,或许会像内韦尔的敌国爱人一样,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广岛,或许又是另一种改变。
杜拉斯说:
她比其他女性更“钟爱于爱情本身”,但她明白人并不能为爱情而死。
人活在爱情里,爱情是梦想和欲望,是拯救与圆满。
05
在书里,她反复说遗忘,事实上她一直在回忆。
广岛本身就是一个伤疤,是一场不正义的战争留下的伤疤,是对日本这个曾经发起战争的国家的惩罚,它就像巨大的脓疮提醒着所有人,遗忘历史,是可耻的。
“忘记历史的人,将收到历史的惩罚。”
可如果不忘记,人又怎能开始新的生活?广岛的一切,也在时时刻刻警告着人们,这里曾是一个惨剧,这里曾是荒芜,原子弹爆炸的时候,那个法国女人在巴黎,而那个日本人因为在战场逃过一劫。
遗忘是美好的,有时候却是可耻的。
回忆是痛苦的,当她回忆起青春时的那场爱情的悲剧,即便时隔十四年了,她依旧痛苦,那爱情已经成了她本身的一部分,又在某个时间在某个人身上复活。
回忆是痛苦的,过往曾有痛苦,但带给她的却是超脱。
在遗忘和回忆的夹缝中,她才有了生存的空间,不会让她痛苦至死。
《广岛之恋》式的爱情,其实就是杜拉斯式的爱情。
杜拉斯一生都在寻找爱情,忠于爱情本身,这导致了她在不同的男人之间寻找,从十五岁开始有了一个中国情人,她就在玩着这种被她称为爱情的游戏。
她用饱含欲望、刺激、寻找、又充满绝望的爱情,对抗着孤独,一旦感受不到爱情,即便身边有男人,她也觉得自己孤独得像一条狗。
66岁的时候,她找了一个27岁的情人,这是她最后一个情人。
然而,或许也正是因为在爱情中找到了灵感,她才能写出像《情人》那样动人的作品。
06
爱是什么?
爱就是爱,就一个字而已,但不同的人,定能读出不一样的东西,正是这些不一样的东西,决定了如何陪伴,如何生,乃至如何死。
于杜拉斯而言,爱不是一蔬一饭,是不死的欲望,刺激,露骨,甚至在常人看来,还不那么“道德”。
一如《广岛之恋》里那个女子说的,“道德观很成问题”,“我喜欢男人”。
《广岛之恋》也不是单纯的爱情故事,至少如果当成普通的爱情故事,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场异国出轨的艳事。
它本身是一种矛盾,是人的一种矛盾复杂的处境,是我们该如何对待过往的伦理问题,抛却过往,固然可以变得轻盈,但有些东西,能忘记吗?
而记住过往,诚然是警醒和教训,却太沉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甚至会让人活在愤怒里,看了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我就充满愤怒,那些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凭什么要遭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所以,活在过去让人难以前进,忘记过去又容易使人不知所谓,而我们大多数时候做的,不过是在遗忘和铭记之间,找到一种平衡,让我们回头时能够看见过去,记住教训,又能快乐地向前走。
然而记住,不仅仅是为了愤怒和悲伤,而是为了成长和反省。
“未经反省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而在滚滚向前的人生里,反省的材料,恰在过往。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