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苍烟落照间 苍烟落照的意思

时间:2023-05-02 11:35/span> 作者:tiger 分类: 新知 浏览:6486 评论:0

古徽州的意象黑白分明,它犹如一部年代久远的纪录片,影像虽花花沓沓,甚或扑朔迷离,但其形象的完整、精美都浓缩在一群群、一簇簇白墙黑瓦骑马墙的徽派建筑上,这些徽派建筑俨然一枚枚印章,深深地在群山腹地间打下老徽州的文化印记。然而,作为安徽半壁江山的徽州,徽州一名为黄山取代,貌似只是地名的更异,三十多年来的风流云散,老徽州的后代很多人只知有黄山,从而忘却徽州老家了。失去一个“徽”字,安徽轻飘飘地失去一多半的文化脸面,一个省份被抹去葱绿的一半,又被深埋文化积淀一半。于是,我们集体无意识地得了一种文化健忘症。

徽州民居

徽州府邸歙县城,忽开千里锦绣程。徽州,也即今天的黄山地跨四县,歙县、黟县、太平和休宁,联袂北边的旌德、绩溪及南边的婺源,这一大片起伏的葱绿延绵出广义的“徽州”。因黄山的迤逦横亘,各地城邑村镇徽派建筑的参差错落,从而构成徽州整体黑白的印象。加之,徽州多雨雾,淅淅沥沥,迷迷离离,其黑白更见鲜明、出挑、晶莹。在这里,黄山的“黄”实在跑偏了,文不对题,词不达意,无法定格徽州的地域色彩,也实在不搭界。只是满足了人们攀龙附凤的欲望,可劲往黄帝身上靠,叫了黄山,似乎此山转瞬仙气附了体,其实八竿子打不着,驴唇不对马嘴。倒是老徽州黟县的“黟”字,直接指涉出徽州“黑石山”的“黑”。黄宾虹笔下黄山层层叠叠的水墨意象的黑,更是让“黟”笼罩了一层艺术的、迷离的诗意氛围。宾翁的画轴让徽州有了一种新的触感与灵动,墨色徽州的艺术质感,让实地的徽州山川,与黄宾虹纸上的黄山两相辉映,以及徽墨、歙砚、宣纸的文化构件,给出一个文化徽州的准确定格:自然与人工,地理与文化。

徽州古建

徽州文化的兴起源于徽商的崛起与商业的兴盛。《嘉靖徽州府志》写道:“秦郡于鄣,迄于宋元,命名缕更,”由于山地稀少,徽州人出外经商谋生似乎事出必然。“徽之俗,一贾不利再贾,再贾不利三贾,三贾不利犹未厌焉。”徽州人秉性的倔强由此可见,当然,徽州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像大山一样坚忍不拔,那山间腹地的一座座府邸豪宅,以及随山路逶迤的各色牌坊,就是不可磨灭的见证。这种文化实质的发达始自晚明的经济动力,其杠杆之力无疑撬动了徽州文化巨石般活力滚动,带动了徽州文化多方位的发展,包括收藏的兴起。清初《四库全书》辑佚民间版本,“后七子”之首的王世贞著作《书画题跋录》在其家乡遍寻不到,只好求助徽商的收藏,方才免遭遗珠之憾。在此,徽州有一文化事件值得记述。徽州官绅汪道昆曾邀请王世贞等江浙文人一百余人造访徽州。

皖南乡村

在交通不便的清代,几乎以一人之力举办半官方的“雅集”,其浩浩荡荡的声势,实在是一个惊人的豪举。正是这一文化豪举打开了徽州开放的大门,也是徽州历史上一次宏大的自我推销。当时,汪道昆从徽州当地精选出二百多士子陪同一百多江浙文人,其声势之浩大前无古人,恐至今也后无来者。这些士子既是导游,又是能够陪同客人诗文吟唱的文化“伴游”。据徽州志记,此前晚明也有一些文人造访徽州,如“性灵派”殿军袁宏道(万历四十六年,即1618年),以及大名鼎鼎的钱谦益,他于1641年来徽州登黄山。袁宏道来徽州颇多感触,他面对天都峰竟一时无语,忽而迸发四字:“如悬画轴……”钱谦益就没有袁宏道的吝啬了,不说口若悬河,他在黄山记游中妙笔生花地写道:“度云梯而东,有长松夭矫,雷劈之仆地,横亘数十丈,鳞鬣偃蹇怒张。过者惜之。余笑曰:‘此造物者为此戏剧,逆而折之,使之更百千年,不知如何槎枒轮囷,蔚为奇观也。吴人卖花者,拣梅之老枝,屈折之,约结之,献春则为瓶花之尤异者以相夸焉。兹松也,其亦造物之折枝叶与!’千年而后,必有征吾言而一笑者。”

不过,钱谦益也太小家子气,居然将苍劲伟岸的黄山松比之为奇巧的盆景,实在太乏想象力了。以他江南才子的胸襟,其措辞类比也只能如此了。不然,明亡时,柳如是催他跳河,身殉大明,他居然说“水凉!”比之于钱谦益的小气,徽州地方文士吴廷简基于对故乡山水的谙熟,他将黄山视为天地间一件天造地设的书法“作品”:“凡远山皆作草书,画眉笔意,而黄山独作隶书,铁画崚嶒,百里外便于诸峰迥异”。由此延伸,当今“黄山画派”的确立,实在因巍巍黄山横亘在那里,从而使得一拨善画黄山的山水画家聚拢在一起,有了较为相同的艺术趣味与追求,并形成一定风格的画风、路数,从而为文化徽州有了新的铺垫与提升。

在此,结结实实为徽州作了一回广告的,是著名戏剧家汤显祖,他有一首诗这样写道:“欲识金银气,须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汤显祖骨子里是鄙夷“黄白金银”的,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能够盛产金银的徽州却是他一生痴绝之处。除了“新安佳山水”外,对黄山的“痴绝”想来是一大诱因。刘秉升主编的《黄山志》中引了一段由南明孤臣转入佛门的僧人檗庵正志记述黄山的文字:“黄山集于千仞数百仞削成之峰,凡千百里一望中:如天子有事与圜丘方泽,而羽林执役扈也;如修竹园林,一旦辱于斧斤,而新篁怒生也;如潇湘日夕,有船聚泊,而丛樯指天也。”

黄山风景

如此徽州,如此黄山,怎不叫人痴绝?忽而忆起陆放翁在蜀地写的词《鹧鸪天》,其中上阙这样写道:“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在另一首《恋绣衾》词下阙中,他又吟道:“幽栖莫笑蜗庐小,有云山,烟水万重。半世向,丹青看,喜如今,身在画中。”陆词虽所写之地为巴蜀,然比之于徽州,不也丝丝入扣,恰如其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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