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作品集 史铁生100个经典作品
1980年代初中期,史铁生在雍和宫的家
长江日报融媒体1月22日讯(记者欧阳春艳)1月4日是已故作家史铁生诞辰纪念日。日前,囊括已故著名作家史铁生撰著的全部作品的《史铁生全集》终于由北京出版集团推出。
自史铁生2010年逝世后,这部全集的编撰工作即开始启动。史铁生夫人陈希米女士全程参与了这项工作,从在史铁生电脑中筛选、提取原始文件,拟定卷目篇目,到征集散佚文稿书信,这部350万字的全集历时七年才精心编纂完成。
2006年史铁生在家中
恢复长篇小说《务虚笔记》删减部分
全新的《史铁生全集》按体裁分为各类小说、散文随笔、剧本诗歌、书信、访谈等12卷。其中既有广为人知的《我与地坛》《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务虚笔记》等各类小说、散文随笔,也有从未发表过的诗歌、书信、读书笔记与早期创作,还有《昼信基督夜信佛》等未竟稿以及颇具情趣的传神画作。
史铁生长篇小说《务虚笔记》第一次发表时,曾因故删去或修改部分文字,散见在该书三个章节里。这一次,陈希米根据史铁生的原文,进行了恢复。她在全集后记中写道:“这是史铁生明确的意愿。”
史铁生给陈希米的画
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学作品,因为有了陈希米的参与,史铁生的私人书信、读书笔记、随手涂鸦等也在全集中与读者见面,令全集显得妙趣横生。例如史铁生看书时会把一些感想写在书页空白处,偶尔也会零散地记一点在电脑里。这次陈希米特意选了一部分还算连贯的“碎片”,冠以“读书卡片”和“页边笔记”收进杂记卷。此外,全集还选了一点“好玩”的东西:史铁生偶尔的涂鸦,给朋友画的贺年卡,信手写的打油诗,透析时写的手机短信等。
史铁生读《拯救与逍遥》页边手记
70年代的书信,记录下一代人的精神起点
“我相信,一个人写出的好东西,必定是少的;值得一版再版的,更少;而那些‘全部’的边沿和角落,其价值和证据性,都很有限。”尽管陈希米认为此次收入全集的史铁生文字,未必对每个读者都是有意义的,但依然有其价值。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陈希米将史铁生的部分书信分为“早期的信”“最后的信”以及“重要的信”三部分收入了全集。其中,他在1973年写信给友人、北京友谊医院心理医生柏晓利时写道,“那种小市民似的互相猜疑、互相嫉妒,以传些无中生有的闲话为乐趣的不正之风在神内是相当有市场的,我想那也是环境决定的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除了每天应付差事一样地做完工作之后,她们的精神生活就再没有什么更有意义的内容了。我想一个人的精神是不能没有一个最强大、最稳固、最永久的支柱——理想和事业——来支持的。”这样的行文,与他其后那些信件里充满哲思的话语,多少有些不同。
陈希米透露,史铁生在70年代写的书信,现在读来显得幼稚,还有一些文字,或许也是浅见、偏见,有编辑曾提出删去类似内容,但她还是想保留原样。因为史铁生自己曾在1994年为《史铁生作品集》写的《作者后记》中说:“很多篇章已不忍卒读,但放弃如同遮丑,反促幼稚长成诡诈,想想实在不好。况且,走向未来不该以贬损过去为快意、为轻装,就如同任何时候也不能对初恋的痴与悲喜轻描淡写。”
“我以为,这个态度,到今天,即使过去了二十一年,他也应该不会改变。我还想,这倒是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起点,那一代人的起点。”陈希米表示。
因为偏于哲理,自谦不敢轻易写诗
与小说、散文作品相比,史铁生的诗歌并不为特别多人所知。但在此次的全集中,我们通过史铁生与友人的书信交往,发现诗歌也是他重要的精神支柱。
在与友人李健鸣的通信中,他写道:“怕死真是人类最愚蠢的一种品质。不过也可能,就像多年的囚徒对自由的担心吧,毕竟是一种新的处境。”
他因此透露自己在病重时,专门写了一首小诗:
最后的练习是沿悬崖行走 / 在梦里我听见 / 灵魂像一只飞虻 / 在窗户那儿嗡嗡作响 / 在颤动的阳光里,边舞边唱 / 眺望即是回想
谁说我没有死过?/ 在出生以前 / 太阳已无数次起落 / 无限的光阴,被无限的虚无吞并 / 又以我生日的名义 / 卷土重来……
史铁生在与另一位友人林洪道的通信中,则充分阐明了自己对于诗歌的理解:“诗更像音乐,并没有确定的主题,而是灵机一动间的造化,雾里看花般的感慨,是‘致虚极,守静笃’之后的情感奔流,甚或觉知的瞬间爆炸。诗当然不等于思想,但它离不开思想。大师之大,既在其通灵的本性,也在其深厚的思想。所谓思想,绝不等同于政治和哲学,真正思想都是‘于无声处听惊雷’。连哲学家们都承认诗大于哲,就因为哲是剖析的,诗是全息的。”
正是因为对于诗歌有着这样的理解,史铁生也多次向友人谦虚地解释:“我这人是偏哲的,所以不大敢写诗。近年来成长出一个优点,就是一切随他去吧:天让我是啥我就是啥,我是啥都是天让我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才敢写了几首‘诗’,自知不会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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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章德宁
章德宁:你好!
看来我还是干不了你给的活儿。主要是因为,我从未针对某一篇小说有过研究。我天生不是做学问的料。我读过的小说本来就少,况且都是得鱼忘筌。我看小说,主要是看方式,看角度,准确说是看作者的态度,或位置。所以经常是看个开头就够了。我对故事(或事件)没兴趣。语言呢,我更以为不是可以研究和学到的——尤其是对写小说的人而言。语言的风格(其实也是限制),在于个人的性情,实在说是天生的。而语言的可能(即发展、潜力),则在于写作者的态度、写作者把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以及想象力的丰沛还是贫乏。而想象力,很可能又联系着荒诞感,比如说:一个活得得心应手之人,和一个命途多舛之辈,其想象力的方向自然是会有不同的。在我看,这些都不是靠钻研文本可以得到的,要靠培养,自我的培养。好比一个演员,有过一次成功的表演,便把这技巧拿到以后所有的角色上去用,岂能有好结果?写作,尤其是小说,真的每一次都是第一次,拿经验来对待它是不行的。就像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恨不能是这样说:经验,恰恰是写作者要千方百计去摆脱的;然而又很难摆脱,这便是限制。写作的困苦就在于这个限制,写作的趣味就在于破这个限制;其实活着,也全是这么一回事。博尔赫斯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一件事的不同侧面。
所以,这活儿我就算了。要是你愿意,我倒是可以说说我对小说(或写作)的理解,泛泛地说,不单针对哪一篇。不用别人,咱俩说就最合适。说好了你拿去用,说得不好只当聊了一回闲篇儿。对不起了。
祝好!
史铁生
2004年6月29日
(章德宁:友人,时为北京文学杂志社社长。——编者注)
【编辑:朱佳琪】